惡水上的橋 — 綠黨、火盟、第三社會黨
 

文/編輯部

再過兩週,台灣就要舉行首次「單一選區兩票制」的立委選舉,這對於長期藍綠宰制的政壇鬥爭,無異是一股給予其他良性政黨的一絲機會,《破報》專訪了綠黨、火盟與甫新生半年的年輕政黨第三社會黨,讓讀者更理解他們的參政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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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運力量進入國會
訪問綠黨參選人潘翰聲

文/李靜怡

綠黨在國際間向來代表社會運動參政。1983年德國綠黨突破門檻,穿著簡單t-shirt與牛仔褲進入嚴肅的德國國會,隨後綠黨國會女議員甚至在議會席間哺乳,這種政治文化衝擊的不僅是表相,而是刺激傳統勢力,宣揚「政治是普通人的活動」。以環保、和平、社會正義為世界綠黨的共同訴求,在各國向保持在5%至15%的得票率,騎著腳踏車到來的綠黨立委參選人同時也是綠黨秘書長的潘翰聲認為, 綠黨就是社會運動,它代表進步力量如何能改變政黨政治,如何發揮關鍵作用力。

選舉改制後,社會運動還有和政黨周旋的空間?

分析國外各階段綠黨力量開始活動歸結出兩大因素,一是社會運動力量累積到一定程度,二是投票制度改變,而這與台灣這次立委選舉的大環境不謀而合,潘翰聲說「今天解嚴、環保聯盟成立、主婦聯盟成立、環保署成立都剛好二十年,我覺得這是一個台灣環境運動盤點的關鍵點。第一次有兩票制,以理念來思考,你認同哪個理念?尤其是以地球暖化議題來看,大環境是很有利的。 自從高爾以《不願面對的真相》得諾貝爾獎以後,台灣各式媒體,甚至親發展的商業週刊、時報週刊都搶奪那本書的版權,現在講全球暖化很多認同,去年我們辦暖化遊行只有一百人,今年有幾千人,是世界抗暖化遊行最多人參與的一次,CNN都做了報導。」

但是作為少數力量的綠黨進入國會後如何能夠如何發揮實際作用,而非成為過於高遠的理想主義空談, 「這次區域立委必定是國、民兩黨得到,大家能拼的就是34席不分區立委,當然這是票票不相值的不公平選制。 綠黨提名四名不分區立委候選人,鎖定第二張政黨選票的5%得票率,只要跨過門檻,綠黨將有兩個立委席次。排名在頭兩名的不分區立委候選人,擔任立委的任期以兩年為限,時間一到即刻辭職由排名第三、四名的候選人遞補。我們是選職位,而不是選人,一種讓社運人士進入國會的輪替制度。10個區域候選人也會成為國會助理,會去盯地方選區議題。利用國會資源去顧到地方。」

NGO經營困難,非主流社運團體難以爭取政府補助,大小社運團體互相爭奪資源也是組織者長久必須面臨的問題,投入環境運動近二十年的潘翰聲認為來自社會運動力量累積的綠黨進入國會,可以釋出資源,對於兩大黨來說的零頭小菜,就夠社運團體吃很久,而除了實質經濟資源以外,潘翰聲認為這次選舉改制後,社運力量未來將更難撼動、遊說主流黨派。「只要政黨的得票率超過5%,即可得到每年每票50元的政黨補助款8億元,綠黨會將七成政黨補助款,作社會運動基金,成立獨立監督委員會作基金分配,給小型與非主流社運團體。目前國會減半,兩三個委員就可以在委員會作很多事情,可以直接制定法案,影響委員會決策,如果不進入國會,社運團體在外面遊說,已經是蚊子叮牛腳,沒有用。 我們希望可以拿到三席立委,成立黨團,進入朝野協商。進入朝野協商就可以直接參與國會黑箱作業,讓陽光進入國會。可以將運作過程讓外界知道,而且只要堅持,很多朝野協商根本過不了,例如法官法、工會法、溫室氣體減量法都卡在朝野協商。如此我們可以阻擋違背社會正義的農發條例等等。綠黨不會承諾進去國會可以解決所以問題,譬如樂生,樂生議題背後力量過於複雜,但是綠黨還是可以發揮關鍵力量。以前法案是委託個別立委去推,困難是,黨的利益會把個別立委壓下去。綠黨是變成我們社會運動拿到的席位,而不是求別人。在下一屆國會,要去求別人非常困難。所有區域立委都必須過半,他一定是主流政黨,一定不會照顧少數利益,而是照顧多數利益,當然所謂多數利益,也是政黨利用媒體操作出來的主流(假)民意。 」

全球暖化不比入聯春藥?

全球暖化現象早為歐美科學家深知數年,僅為政治勢力操買的媒體、學術研究單位與第一世界政府封鎖否認,在近幾年高爾紀錄片《不願面對的真相》之後,全球暖化深為大眾熟知的同時,環境議題快速攻入主流論述市場,卻輾轉成為歐美政黨攏據民意的籌碼,我問潘翰聲是否擔心全球暖化議題在台灣主流化後,會為主流政黨操作?「 國、民兩黨不在乎暖化問題,因為他們基本上與社會脫節,他們只討論入聯、返聯。你入聯以後要不要簽署京都議定書?比入聯更急迫的是,你2010年京都議定書到期後,國際現在形成共識將利用新的國際公約去貿易制裁環保違規國家。台灣1990到2005,CO2排放量增加一倍半。現在在環保署排隊審查的開發案全部通過的話,會再增加五成,等於是1990年的三倍,而全世界現在目標是回到1990的四成!台灣完全與國際背道而馳,肯定會被制裁,如果被制裁那會造成台灣產業內部的矛盾。被制裁的產業將會是銷到歐盟、日本(關心環保的國家)的電子、生技、精密機械,而真正 CO2排放量大的鋼鐵、石化業,因為是銷到環境同樣堪憂的中國大陸所以不會被制裁,這樣是黑狗偷吃,白狗受罪。所以我們看到問題是,CO2會是台灣的生存問題。台灣人愛錢,你不關心暖化你就會賠錢,台灣仰賴的是貿易出口,你被經濟制裁就完蛋了。地球暖化你不能等到2009、2010全世界合約簽下來就來不及了,台塑大煉鋼廠、國光石化一設就來不及了,這兩個廠排放量就是全台灣的一成,等於全部的民生用電,等於2,000萬的人不要上學、上班、逛百貨公司、完全不用電,剛好給這兩家廠用,所以到底是要大家節約用電還是這兩家廠的責任?我們在去看台灣政治人物怎麼面對這個問題?譬如呂秀蓮在全球暖化遊行說,『請大家少喝瓶裝水』,全台灣人都不喝瓶裝水,都輸給王永慶的一根煙囪。是台灣人民要減量,還是王老先生?以歐洲為例,課碳稅、降所得稅,這樣人民負擔減輕,讓污染者付費,逼迫廠商提高生產效率。台灣 CO2成長率高過經濟成長,代表落後生產,環保是救經濟。所有產官學研討或是張忠謀都會知道要課碳稅、減所得稅。台灣電子產業不用太多政府補貼,就可以有國際競爭力,鋼鐵石化業要是沒有政府補助早就活不下去,所以他們花很多力氣在遊說。電子業也知道自己會成為犧牲者,但是他們不可能跑出來反抗石化業,資本家只會靜觀其變,如果政府不課碳稅,電子業就移開就好了。」

綠皮紅骨的綠黨

在國外綠黨常進行紅(左派或工黨)綠聯盟,而在國內綠黨這次與「人民火大聯盟」合作,和代表基層人民的工運、妓權運動者合作,面對社運人士擔心綠黨是否過於代表都市菁英、中產階級知識份子意識形態,而與底層市民運動脫節,潘翰聲說,「 所謂中產階級是很模糊的概念,環保議題被貼上中產階級標籤,那是將你歸納成少數,讓別人認為環保是不顧經濟,顧動物不顧人,這都是製造對立。所有環保運動中,開發廠商與政府都是這樣貼環保人士標籤,說你只顧黑面琵鷺不顧人民生計。環境污染問題是生存問題,環保運動是跨階級運動,污染受害者像是雲林台西蚵農絕對不是中產階級,環保人士提出的方案都是保護底層人民。台南台鹼安順廠,勞工體內戴奧辛濃度是全世界最高,這是中產階級問題嗎? 」

綠黨認為新的投票機制製造很大的社運力量結合的空間。「目前最大批評就是綠黨不是政黨,對傳統政客來說,綠黨是社運團體不是政黨。而對思考不夠清楚的社運人士來說,綠黨又是一個政黨,所以他和你保持距離。政客覺得你不是用正規方式在選,不會過5%,都只有在宣傳理念。大家都對政治厭惡的時候,那就只剩政治狂熱者會去投票,中間選民不出來選等於讓兩大政黨壟斷政治資源,美國前幾年有Vote or Die運動,你不去投票就是讓國、民兩黨決定所有的事情。我們就是希望中間選民出來投票,所謂中間選民是異質的概念,不是這個也不是那個,他必定是多元的,所以我們就是專注在關心社會正義與環保議題的中間選民。」用樹人、鳥人,同樣道具一用再用,遊行、抗議、陳情、發傳單,總之,發揮極度re-use的精神,綠黨代表的尊重多元精神能否在這次改制選舉得到5%的支持,可能第一步就在於與社運力量的整合。

拒絕惡質蹺蹺板政治,重建社會平衡
—專訪第三社會黨發起人 周奕成

文╱吳牧青

「我們不同,但不代表就因此不能合作。」第三社會黨發起人周奕成,在說起近些日子「第三勢力」的呼聲日益高漲之餘,綠黨、紅黨、台聯紛紛劃清界線的舉動,很訝異看到他對如此「茶壺風暴」的勢力切割並不以為意的反應。「我覺得他們那樣回應也很好,我們對於當前局勢的看法本就不會一樣,所以,如果能將這樣政壇版圖的理想擴大,不見得代表『第三社會黨』就非得當第三勢力的老大不可。」周奕成說道。

由此解讀,「功成不必在我」這樣的心態,其實反應在他過去堪稱順遂的從政之路。野百合學運世代出身,經歷了謝長廷的國會助理,民進黨文宣部副主任、青年部主任,以此履歷說來,他大有機會成為政論名嘴口中的「童子軍治國的國王人馬」,卻在2004年起轉而推動台灣民主基金會籌辦哈維爾訪台、2005年亞洲民主化世界論壇、到2006年發起世代論壇。埋下在民進黨內部改革力量的一脈。由政壇來來去去洗牌的歷史乍看,總又會讓人誤解成非當權而出走的政治人物。

他告訴一些過去學運世代的同期戰友,「你不用因為相挺我而跟著我加入第三社會黨,你可以留在民進黨黨內改革。」他對學運世代可以在短短十幾年間由運動份子直接取得政治權柄的看法,則是「就算沒有野百合學運,沒有民進黨,也會有另一個學運世代,另一個黨外運動興起的政黨來推動改革運動」。我問周奕成︰「那你對民進黨什麼時候開始失望?」他反而以一種頗為超然的史觀看待這十多年來的政黨版塊運動。

「其實在11年前(1996)我還在民進黨文宣部的時候就跟現在的理想差不多了,只是,當時並不覺得需要離開民進黨或是想要出來創黨,因為當時是以李登輝的國民黨,我一直認為局勢可能會發展成本土的兩黨制,並不是像現在的統獨兩黨制,兩大黨不應該越來越往極端跑,而是逐漸的趨向中間,然後國民黨會是中間偏右,民進黨是中間偏左,我們會發展出良性的兩黨制。」周奕成表示,當時兩黨的局勢並不會讓大眾輿論對於國家認同和族群產生過度的歧異。

「但是2000年、2004年大選後,兩大黨為了選舉,卻往極端的兩端(統獨)走去,而讓原先兩黨所重疊的共同利益越來越小,彼此不斷地撕裂。」周奕成說,他對民進黨已經談不上失不失望的問題,在現今政局撕裂的狀態已難以回復的狀態,兩黨政治已經不是去平衡局勢的方法。

「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把這兩大權力集團的勢力縮小,用多黨政治去瓜分比例,不是要讓極端的聲音消失而是要讓它變小,從原本的二元變成多元。」他分析,現在國╱民兩大黨談不上政治光譜的左右屬性,除了統獨二元外,極左到極右的手法都幹得出來。

對於前一陣子火盟學者何東洪公開與第三社會黨的公民推薦人劃清界線的一封信,周奕成認為他可以理解在基本理念上所造成的差異,但他對於「第三勢力」仍有自己的另番見解︰「在半年前剛成立政黨時,最想合作的第一順位還是綠黨。其實,現在第三社會黨之所以被一些左派支持者罵成這樣,我認為事實上是誤會。我會說我們偏左,但事實上偏不偏左,在現在的情勢中其實並不重要,要偏左、要草根、要基層,不管是我們還是綠黨都根本不可能贏過兩大黨的,它要多左就可以多左,要多草根就可以多草根,從農會、漁會到工程小包商,無所不包,無孔不入,他們深入民間的實力太強了,統獨左右可以無所不包。」

身為第三勢力的一支重要成員,第三社會黨對於兩大黨的看法,並不著墨在憤怒與反對。「純粹的左派思考建立在於反對權力者的角度出發,把兩大黨視為相同一個階級或集團,由另一個集團去對抗他,這並不是我的想法。現在兩大黨的屬性已經南轅北轍,我們不能再把兩大黨視為單一的敵人,而是要試圖去化解兩個政治集團間造成的社會二元對立拉扯,這個世界並不是非藍即綠。」周奕成進一步解釋,現在的政治版圖,無法再用「微左主義」(Micro Leftism)的方式去化解兩個當權派的鬥爭。

「第三社會」的提出,也不光是建立在當今第三勢力亟欲建立而存在。周奕成認為,現在的「半總統制」也成為政黨政治無法上軌道的重大原因,在李登輝時代修憲而成的憲法,可說是台灣的「第二共和」,第三社會黨也希望推動「第三共和」,將總統權縮減,將憲法改革成議會內閣制。

「我並不是想藉由選舉成為一個在國會的小黨,可以發聲、可以產生小黨的影響就好了,我們想要做的事去改變現在兩大全力集團壟斷操弄的體制,不是把人送進國會能夠佔據一些力量就好,如果只是這樣,那無法改變現狀…。而是,我們想要改變這個權力的機制,要結合所有能認同第三社會這個理念的人去慢慢改變現存體制。」相對於環境正義路線的綠黨,和為勞動權爭一條血路的火盟,第三社會黨堅持的,是一條折衷主義的體制滲透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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