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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陷入彌留狀態的時候,我四歲。
那時妹妹剛出生,爸爸總是帶著我去醫院看爺爺。 記得那裡有一條迴廊,爸爸會牽著我的手,篤實的踏著他的腳步帶我走進病房, 我就可以踮著腳,攀著床沿看到爺爺。爸爸會叫我坐在旁邊,而他自己開始和爺爺講話。 過不久,爸爸會把我抱起來,讓我摸摸爺爺的手,爺爺的手乾乾的,摸起來不怎麼舒服, 爸爸會輕輕的伏在爺爺耳邊說:「爸!看到沒?我把你的孫子帶來了!」 爺爺的臉上總會浮出一抹微笑,只要爸爸來探望爺爺,他一定會帶著我一起來, 因為身為爺爺最寵愛的么子的爸爸,他深知:身為家族長孫和唯一繼承人的我, 在爺爺心目中是多麼的重要,但我始終和爺爺有一層隔閡。
那時妹妹剛出生,爸爸總是帶著我去醫院看爺爺。 記得那裡有一條迴廊,爸爸會牽著我的手,篤實的踏著他的腳步帶我走進病房, 我就可以踮著腳,攀著床沿看到爺爺。爸爸會叫我坐在旁邊,而他自己開始和爺爺講話。 過不久,爸爸會把我抱起來,讓我摸摸爺爺的手,爺爺的手乾乾的,摸起來不怎麼舒服, 爸爸會輕輕的伏在爺爺耳邊說:「爸!看到沒?我把你的孫子帶來了!」 爺爺的臉上總會浮出一抹微笑,只要爸爸來探望爺爺,他一定會帶著我一起來, 因為身為爺爺最寵愛的么子的爸爸,他深知:身為家族長孫和唯一繼承人的我, 在爺爺心目中是多麼的重要,但我始終和爺爺有一層隔閡。
爺爺跟著國民政府撤退到台灣之後,娶了一個帶著一雙子女的寡婦,就是我奶奶。 他並沒有強迫我姑姑和大伯改姓王,反而讓他們延續戴家的香火。 後來,二伯和爸爸相繼出生。最後,爺爺的四個子女各自成家立業,他也逐漸老去。 八年抗戰時,國民軍的一個軍團進入泰國北部的山區和日軍打游擊戰, 當時中國局勢混亂,最後那一軍團的人就在泰北山區生根了。 後來當年的一位空軍少校便積極向政府要求援助,並且發起勸募活動;那名少校就是我爺爺。 我五年級時曾經去過泰北,山頭上的村莊美斯樂至今仍在。 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任何感覺,爺爺的所有行誼都與我無關;時間的洪流裡,爺爺的死是我急欲擺脫的回憶。
爺爺陷入彌留的時候,場景在迴廊裡一幕幕的飛過, 媽媽抱著我坐在病房外,裡面的爺爺正在生死交關的掙札。 不久,急救宣告失效,爸爸從病房裡走出來,他抱起了我,我感覺淚水滴到了我的手上。 爺爺葬禮的那一天, 身為長孫的我拿著一柱香跟著二伯、爸爸、大伯的後面走在殯儀館的迴廊裡, 直到香燙到我的脖子,我開始嚎啕大哭,媽媽趕緊把我抱走, 我對這場葬禮的記憶就嘎然而止;對爺爺的記憶,也是。 每年的清明,爸爸總一個人進入靈骨塔看爺爺,我們就在外面燒紙錢, 於是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掉了回憶爺爺的機會。
三年級時,我參加阿太的葬禮,感覺卻完全不一樣了, 阿太因洗腎併發症奄奄一息的時候,媽媽全家族的人都到了, 我從小是阿太帶大的,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離死別的痛苦。 阿太的葬禮同樣在殯儀館,我以曾外孫的身分走在長長隊伍的最後面,我卻流涕不止, 一樣的迴廊,我的感受卻是截然不同的。 清明時,媽媽家族的凝聚力較強,全部的人都會去陽明山祭阿太, 追思、緬懷的心情是每年相續不斷的。 相較於早已煙沒在我記憶中的爺爺,阿太是幸福多了。
直到去年十月奶奶去世之後,我才重新思考爺爺和我的關係。 我對爺爺的記憶寥寥無幾,可是他到底留給我什麼? 歷史會記得他什麼?─是一種助人的胸懷。 當年奶奶一個寡婦帶著兩個「拖油瓶」,爺爺不顧輿論娶了她,救了兩個孩子的命。 又遠在泰北素不相識的一群人,爺爺以一個空軍少校的身分,身死與他何干? 爺爺卻幫助了他們後輩子的生計。爺爺從山西老家沒帶來什麼傳家寶或庭上祖訓, 但他自己一生的行誼就是我們後代子孫永遠的傳家寶。 這次的清明節因為在校中聽到老師給我們講解祖上的恩澤等等,是我生命中的迴廊, 讓我轉了個彎,自此以後,爺爺永遠是我心目中的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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